第18章相见上 (2/2)

顶点小说网 www.23wx.ai，最快更新宋剑江湖最新章节！

你在金禅面前说的那些话，我才知道，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为我伤心流泪，除了报仇，还有更重要的事值得我去做。”

    听说这一番话，小耳只觉眼眶一热，心底油然而生莫名的感动，十年前的鱼至嚣可以为燕雪放弃英雄帮的名誉地位，带着她远走高飞，今时今日，丁青居然也可以为她这么做，怎不令人感动呢。小耳忽拉着丁青的手，柔声道：“师父，以后不管你去哪里，做什么事，我都会跟在你身边，不管江湖中再发生什么事，我都不会再离开你的。”说时伸手拨开丁青脸边披散的头发，轻轻抚摸着他被烧伤的半边脸，眼中尽是疼惜的目光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时刻，丁青的脖子上竟然泛起一抹潮红，像是突然喝醉了酒，酒意在喉咙周围渲染开来。小耳看见他眼神中透着一些羞涩，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似的，不禁抿嘴笑了起来。那一刻温柔对视的目光，让小耳感觉异样的美妙。

    丁青忽然道：“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“好啊！”小耳兴奋的拉起丁青的手，曾想过与师父携手江湖的情景。

    当两人来至窗前，却听窗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。丁青轻轻推开窗户缝隙，但见之前包围客栈的官兵此时正在撤退。未免被人发现他们逃离的行踪，两人只得在窗后稍作忍耐，等到官兵尽数散去，大街上空无一人，小耳才敢推开窗户。

    两人还来不及跳出窗外，眼前忽然晃出一张鬼脸，就像游荡在窗外的厉鬼，冷不丁的吓了小耳一跳。两人不由得退开，才知道慕容莲城早已派鬼脸人把守在屋外，两人想要逃出白云楼谈何容易！慕容莲城此举反而激起小耳心头一股怒意，决心与义父决裂。

    鬼脸人一句话也没有说，关上窗户，然后又如鬼魅一般消失在窗外。

    窗户走不通，小耳又去开门，大不了从正门口冲出去。可是刚一开门，门外忽然一阵阴风袭来，鬼脸人的身影竟然又闪现在了门外，当真如冤鬼缠身，小耳不禁惊呼一声。丁青心想，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间隔内一会儿出现在窗外、一会儿又闪身在门口，慕容莲城身边绝对不止一个鬼脸人，他与小耳已陷入一种无形的包围。

    小耳袖中细剑滑出，一个柔中带怒的声音道：“师父，我们一起杀出去！”

    不等丁青应声，小耳忽然感觉牵着她手的丁青有些异样，他的手腕突然变得很冷，冷得像一块寒冰。小耳手中的剑刃不由得垂下，侧头看丁青，眼中怒意变成惊悚，但见丁青呆若木鸡，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寒意，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座冰雕。她不知道丁青这是怎么了，但是能感觉到师父身上的痛苦，吓得手中细剑也掉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师父，你这是怎么了！”感觉丁青的手凉如死灰，小耳吓得几欲哭出来。

    丁青亦扔掉手中长剑，盘膝坐下，似乎是在运功疗伤。小耳不知道他受了内伤，心想难道被周鹰的铁爪所伤？但是她从没见过一个人内伤发作时身体会变得如此冰凉，仿佛就快死了一般。丁青勉强一笑，道：“你别怕，我这是寒气反噬，还死不了。”

    小耳心下稍安，并不知道丁青练成了寒冰真气的邪门武功。

    被慕容莲城囚禁的这十年中，在一个突然闯入的小女孩儿指引之下，丁青无意间闯入地下雪池冰室，窥见寒冰真气的秘笈，学成之后，才终于杀出牢笼。而且在与周鹰的生死决战中，他也是凭借寒冰真气熄灭身上的火焰，同时引燃了周鹰。但是诚如慕容莲城所言，在与周鹰一战之后，丁青已精疲力尽，体内紊乱的寒气开始反噬。

    此时若有内力高强者在旁，将温暖真气输入丁青体内，或许可以减轻他的痛苦。小耳曾双手推在丁青背上一试，但是她掌心微弱的真气却难以驯服丁青体内的寒气，反而被一道寒气所伤，五脏六腑之间猛然一阵沁凉，丁青叫她快住手。

    无奈之下，小耳唯有将床上的被褥拿过来披覆在丁青身上，希望他可以好受一些，丁青也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渐渐平息体内紊乱的寒气，痛苦将持续一段时间。后来小耳又感觉丁青既然已经变成一座冰雕，就算棉被披在身上也不会有一丝温暖，于是她也钻进被子里，紧紧抱在丁青身上，以自身的体热来温暖丁青冰凉的身体，除此之外她也找不到其他可以缓解丁青痛苦的方法。感觉到小耳冷得瑟瑟发抖的身体，丁青轻轻摇了摇头，心底忽然对小耳有种难言的亏欠感。他本想拯救一个无辜的小女孩，却造成了她更加流离的一生。

    门口的鬼脸人看到此番温情的场面，似乎亦不忍打扰，悄然关上了房门。

    虽然阵阵寒意侵袭上身，令小耳浑身直打哆嗦，她却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，反而是将丁青越抱越紧，向丁青身上传递着自己的温暖，亦分担着丁青所承受的痛苦。到后来，仍觉分担得不够，索性解开了丁青身上的衣裳，直接贴上他冰冷的胸膛。再到后来，小耳又索性脱掉自己身上的衣裳，两人直接肌肤相亲，炭火相溶。

    小耳感觉像是怀抱着一个雪人，只觉胸脊之间乍暖还寒，每个毛孔里都渗透着寒意，水火不济，炎凉相生，不觉直打着冷战。她将丁青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，一个全身最轻柔、最温暖的地方，感受她内心的热量。丁青心口几乎停止了跳动，小耳唯有将自己心口的力量传递到丁青身上，希望可以唤醒他微弱的心跳。小耳身上的热量流失也很快，极度的寒冷令她几乎不能正常思考和说话，她从来没有想过，当她和师父赤身相拥时，她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应该有的羞涩和****，陷入迷迷糊糊的记忆之中。

    在小耳六岁的时候，她一家人遭逢剧变，除她之外，一家十数口全都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劫杀中，小耳的存活，也是因为丁青的偶然相救才幸免于难。那一场惊吓过于惨重，以至于事后很久她都不能开口说话，初入江湖的丁青照顾着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，后来在燕雪姐姐的一句玩笑之下，丁青突然收小耳为徒，却从来没有认真教过小耳剑法。或许在那个时候，他从来没有想过十年后这个小女孩在他的生命中将意味着什么，他的眼中只有燕雪。如今回想起来，小耳宁愿不要这个挂名师父，两人之间好像因此阻隔着什么。

    小耳侧头靠在丁青肩头，努力的睁开眼睛，想和丁青说说话。或许只有尽力的思考和对话，才能让两人暂时忘记身上的冰冷与痛苦，让时间过得快一些。

    小耳道：“师父，虽然我叫你一声师父，但是我的剑法其实都是自学来的。”

    丁青不予否认，“如今你的剑法这么好，看来也不需要我教你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，从今天开始，我要和你断绝师徒关系。”

    小耳虽然咬词缓慢，但是态度却异常的坚决。丁青不禁一愣，叹道：“你说得对，我根本没有资格做你的师父，什么都给不了你。当年丢下你一个人不顾，后来又亲手把你送到金禅面前，几乎葬送了你的性命，你是不是很恨我？”

    听丁青忽然说得凄凉，小耳不禁蹙眉，她和丁青说话，本来是想引开他的注意力，减轻一丝痛苦的感觉。而那句“断绝师徒关系”的绝词，其实隐藏着建立另外一层亲密关系的含义，丁青却沉溺于深深的自责当中，未能觉察其义。当初小耳执意要拜丁青为师，也是出于一种拉近两人亲密关系的天真幻想，那时年纪还小，她尚且不能准确领悟“师父”两字的深刻内涵，更加无从想象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是怎样一种情形。

    此时小耳感觉到了，那种最依恋的亲近，“我不恨你，我是爱你。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想念你、拼命的到处找你，现在我终于知道了，因为我已经爱上你，或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，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这种感觉。”

    小耳突然的爱意表白，令丁青身子微微一震，如此被她吓到，小耳不禁笑了。

    丁青感觉到心头一震，他原本以为，自己早已丧失了被人爱上的信心，曾经遇见过令他怦然心动的女人，却又看着自己亲手毁掉心中美好的梦想。他似乎天生与孤独结缘，也渐渐习惯了与孤独为伴，有时候感觉最了解他的不是女人，而是他手中那一把冰冷的剑，知道他所有的怒气与快意，那个懂他又爱他的完美恋人，却从来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，只存在于他孤独时的幻想中。流浪之人，哪里来的奢侈的爱情？有时候他想象接下来的人生，似乎只能继续与孤独和剑为伴，女人就像酒一种，只会让人感觉愉悦而已，没有太多的力气付出感情，因为他知道自己逃脱不了剑客悲惨的命运，就是突然死在某人的剑下。